2012年8月28日

上车，买票。

我已经是一个很老练的乘客，每次总备两张一元的纸币，上车便平铺着放进扁而长的进钞口。也有投硬币的口。美国人的钱值钱，一分两分仍在用，买一张票，硬币可以稀里哗啦地扔一大堆，驾驶员根本没办法检查。他们也不在乎。公共交通是政府的事，公交车驾驶员属公职，拿固定工资，车票收入的多与少和他们没有关系，所以对乘客不太较真。

驾驶员是个亚裔，以我能较准确辨别黄浦江以东或以西人群的目光，我估计他是中国人，但他始终没说话，所以也没法确定。我入乡随俗，学会了对陌生人微笑。他却无动于中，朝我看了看，从座位下拿出一本新的车票，撕下一张给我。我谢过他，也是入乡随俗，出于礼貌。这时我还不知道，我真的该感谢他。

也许已经说过，旧金山的市内汽车票在一定时间内可以任意换乘任何公交车。这“一定时间”由驾驶员决定。票是纸质的，有一长溜的钟点，驾驶员撕给你时，撕在哪个钟点上，你就可以在这个钟点之前使用。通常是一两个小时，这位驾驶员给的时间却是到晚上十点，而这时只下午两点多。

我欣喜之极。我可以无忧无虑漫无目的地溜达，累了就上车坐几站，不用赶时间，不用算计如何让两元美金尽可能为我发挥到极致。原定行程不变，之后我还可以从容领略旧金山的夜。快乐就这么简单。

先奔艺术宫。以前来过，那天很惬意，朋友载着我，直接开到艺术宫门口下车，徜徉于高大的廊柱、宫殿之间，里里外外走个遍，再到湖边看天鹅，看豪宅，心情很放松，体力却无消耗，舒舒服服回到车内。这次全凭自己的双腿了。

双腿把过程拉长了，不经意间，信步走出了艺术宫——旧金山艺术宫没有围墙，不收门票——走进了上次朋友介绍过的富人区。房子是富人的，那片区域里的草坪、湖泊、风景，却不仅仅归于居住于此的富人们。阳光下坐着的、躺着的、静思的、嬉戏的，我敢肯定，他们多是与我一般的平民，甚至贫民。边走边想，又在不经意间，到了海边，就是上次夜黑中让我胆战心惊的那一段。现在，可以从从容容走个遍，看个够。海边沙滩上走走，总会让我心情平和愉悦。看着那些闲聊的、遛狗的、海中冲浪的人们，感觉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，在一个陌生而公平的环境中，没人在乎自己的形象，也没人在乎别人的印象，玩自己的，为所欲为。

傍晚时分，回到艺术宫，想欣赏夕阳光照下的石筑魅力。但是没有想像中的光影。廊柱和宫殿的本身很完美，但所占的空间毕竟狭窄，阳光拉不长投影，反而被建筑遮挡住了，零碎而无力。整个艺术宫有点阴晦。走到湖边，湖面也是一片平淡，太阳往湖边建筑的背面落下，没把余晖洒落在湖上。不宜逗留，决定去看看夕照下的39号码头。

乘在车上，一路艳阳。本来想到Fort Mason，从那里走着去39号码头。但眼看着夕阳越来越美丽，这最后的绚烂很快就会消逝。半途改变主意，下车换乘30路，直接去39号码头。再一次感慨，旧金山不讨好旅游者。本地人有自驾车，挤在公交车上的大多是外来旅游者。公交车依旧不急不忙地隔N长时间来一趟。挤上车，很快发现犯了一个错。车上怎么可以塞进这么多人，前胸贴着后背，连喘气也困难。中国一直诟言“超载”，富裕的美国人怎么没这一说？更要命的是，每到一站，人们上上下下，然后车门关不上了，车行不了了，每次都要费不少时间。我被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，也不知车行何处。过了很久很久，看到了意大利国旗，以为过了渔人码头，连忙挤下车去，看看太阳，不再耀眼，看看四周，楼房遮住阳光，夜幕——至少是夜的序幕——似已降临。我稍加辨识，朝着大海的方向，快步走去。

到了渔人码头，才发现我少乘了一站。离我要去的39号码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，而太阳红彤彤地正发散着最后的光芒，马上就要落进海中。夕阳下的渔人码头，连卖艺者，也镀着层金灿灿的光而别样的美。街上人头揣动，热闹喧嚣，每一个人、每一声响，似乎都在演绎一个故事。可我无暇旁顾，只与太阳赛跑，一路小跑般地匆匆往39号码头去。

我输了。只因少乘了一站路。看到“39”数字的旗帜时，太阳已经收敛起所有光芒。但我还是看到了落日映红的海水，安谧而灵动，微微变幻着层次和造型，虽然时间过了一点点，但依然很美。我留连着，直到海水褪去色彩，一片漆黑。

渔人码头依然喧嚣，电灯替代了太阳，光线微弱局促，有点神秘。慢慢走，慢慢玩。手中的车票要到十点，可以充分观赏这座著名码头的夜。囊中羞涩，俺就冷眼旁观资本主义的纸醉灯迷。

旅行中，无所谓对错。心态好，就快乐。人生的旅途呢？

路线: 28路经金门大桥到艺术宫，游完艺术宫，继续乘28路往梅森堡。中途换乘31路去39号码头。乘F卡到联合广场换71路回。

费用: 两元，车票。

景点: 艺术宫，malina，渔人码头。